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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gory Archives: 诗歌与散文

已亥秋月·散记三则   东瀛,我没有遇见一场樱花雨 已亥八月二十二日,来自中国大陆、中国台湾、英国等地的画家,陆续飞抵东瀛大阪,前往东京参加“东京艺术双年研究展暨现代中国艺术国际交流展”。 投宿京都濑川别邸北馆时,夜已深。 北馆的门铃被连摁了三下。穿和服的服务员笑容可掬地打开木格状的推门,然后,用左手轻捺门帘,行了日本礼,用日本话说了一些客气话,眼神充满欢喜和谦卑。 有人把手机的灯光打开,扫视了一遍,我的感觉是岛国的精致在于,哪怕是巴掌大的天井,纷扰的零星小雨,也要让你误以为此刻的樱花雨极其浪漫。这种对每个细节的苦心孤诣的打磨和雕琢,应该就是我们常说的工匠精神吧? 想起我们国家的雄浑辽阔、宏大粗犷而不拘小节,竟然生发出些许对过于讲究、过于精致的东瀛的怜悯。 京都的鸭川河就在我们投宿地的旁边。据说川端康成在这里发生过很多故事。清早,我跨过鸭川河的七条大桥去对岸用早餐,想:川端康成先生徜徉在这座七条大桥上,他那双描写“雪乡”的手,抚拂过这栅栏上晶莹的露珠吗? 京都郊外,有一座由贝聿铭设计的私立美秀美术馆。美术馆生长在青山绿水之中,其独特的造型和价值连城的收藏,让这城郊有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而蜚声世界。 八月二十五日,我们乘坐直贯线,从京都抵达东京。十年前,我随上海艺术访问团第一次去日本东京,时光洗去了我脑海里关于东京的几乎所有印痕,只留下六个字:干净,秩序,安全。那时我曾想,一个和我们有过无法治愈的民族仇恨的邻国,他们到底是凭什么能够把一个国家治理得这么井然有序呢?其实,二次世界大战作为战败国的日本,也有着难以言说的悲怆,不信,你去感受日本文学和音乐里的那种隐隐的啜泣。此次,和我同屋的来自北京的季先生就拍了不少日本电视里主持人的脸部表情,那种忧患、抑郁、怪诞的表情,会从他们的嘴角、眼神里下意识流露出来。 夜的东京银座,是一个用霓虹灯编织而成的天上人间的梦幻。她们释放出来的设计和色泽之美,与诱人犯罪的妖姬般的魅力是等同的。她让人把物质生命的短暂和精神意义的永恒,毫无判断力和抵抗力地缠绕和捣制成鸦片般的药丸,让人上瘾,却治不愈她对你的诱惑和你对她的向往。 在东京,我们下榻王子饭店。王子饭店的左后方便是被人吹捧为与埃菲尔铁塔齐名的东京铁塔。东京铁塔周边有许多“摆件”,还有一座略显阴森的祭祀亡灵的神社。 神社和庙宇的招牌,日本人会选择繁体汉字,以示对文化源头的尊重和敬畏。我不想研究日本和韩国,受大中华文化的影响到底有多深多远,我以为,各国各民族文化,是人类可以共享的文化,没有必要自傲,也不必自卑,就像中国的敦煌等石窟壁画,其造型、色泽及佛教文化内涵,深受印度佛教的影响,更显出华夏文明的宽厚和包容。 当然,关于东京塔,我想说的是,我喜欢被时光“包浆”过的“老东西”。 八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半,“东京艺术双年研究展暨现代中国艺术国际交流展”,在琦玉近代美术馆开幕。来自中国大陆、中国台湾、英国以及日本本土的二十多位艺术家,展示了精彩纷呈、风格迥异的作品。作品大都是油画、装置、陶艺以及综合材料,只有我的是四条屏的《白月光》,仍旧是纸质的轴裱国画,卷起来放在行李箱,轻便又不占地方,抖开来一挂,赢得“蕴含了中国传统血脉的现代艺术图式”的评价和赞誉,似乎是可以的。 展览会上见到了许多日本艺术家,其中就有加山又造先生的儿子,日本当代著名陶艺家加山哲也先生。加山哲也个子不高,皮肤较黑,鼻子长而挺,有其父遗韵。他谦和恭让,沉默少言,步履有一点蹒跚,这种低到尘境里的工匠仪态,被朋友戏称:一看就知道是“逛窑子”的…… 开幕后的第二天,我们参观了一家私人美术馆,馆主私藏的大都为西方和本土写实绘画作品。我姑且不去评价其价值和意义,只是,日本有钱的人,将大量的资金,用来收购名家作品,且思路清晰、专注,只单纯地建一个某一种艺术流派的美术馆,这在世界上,也不多见。 这天傍晚,回到王子饭店,想起我们应该学习日本人对艺术的热爱和专注,我突然觉得从事艺术创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于是,在速写本上写下: 曾经迷惘于长夜的困扰, 梦想有一盏不夜的灯, 不想去取悦那些世俗的目光, 也不在意虚伪和食言的可憎, 世界本来就如此地苦涩, 也如此地斑斓。 摘一枚星子别在你的发际, 仅一枚,就足够让人永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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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慢字说起   李可染先生曾谈到跟随白石老人那么多年,感同身受,喟叹万千,但一个“慢”字即可概括全部的感受。 我与白石老人之孙齐金平先生谈起此事,他亦频频点头,并说白石老人不仅画画时行笔较慢,就连平时做事、说话也是从容不迫,慢慢悠悠。 我以为一个“慢”字,既可看出一代巨匠齐白石老人的笔墨老辣、真气内敛的沉厚功力,亦可看出白石老人在历尽沧桑之后淡定从容的人生态度。 中国的传统线条在用笔上讲究起、承、转、合,顺、逆、仄、卧,点、捺、皴、擦,在行笔时对笔锋的运行讲究露、藏、拖、送,轻、重、徐、疾,在心境上讲究心无旁鹜,气沉丹田,古人更是洗手焚香,解衣宽带,并由此衍生和总结出十八描法。十八描法基本上描绘出作为中国绘画中线性艺术中的所有语言,如“钉头鼠尾描”中的逆入顺行,逶迤成趣,“铁线描”中的富有弹性的连绵紧劲,“兰叶描”中的侧卧自如,跌宕起伏,“屋漏痕”描法中的沉雄顿挫,金石崩裂,“游丝描”中的行云流水,细密舒缓,无一不是力沉势稳、沉静从容方可达到,稍有杂念,心猿意马,其线条将会松弛萎靡、浮滑无力,或雍肿、或病态、或稚嫩、或纤弱、或灰暗、或疲软、或火气、或浮躁,殃殃然,惨不忍睹也。有素养的画家尽管作画时心潮澎湃,气势若虹,但那种弥满的真气所转化出来的神情应该是静若处子,稳如泰山,这种“静”与“稳”通常给人的感觉就是“慢”,但这种“慢”决非迟疑犹豫,左顾右盼,而是从容大度,沉雄刚毅,老辣内敛。正如禅宗决疑集中所有描绘的状态。“意不外驰,心无散乱,动静闲忙,纯一正念。”而这种境界的得来,还需要一种“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常拂拭,勿使起尘埃”的干净和纯粹。白石老人童贞的心态,实际上是因为白石老人心中有一片没有尘埃的“净土”。 禅宗告诫人们:掣断心猿羁锁,敲开意马阑阙,任从来去无妨,自是一般快活,一切孽障法,皆从妄想生。白石老人深深地浸淫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中,他有没有叩问过禅宗之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用他的画笔从容地表达出了“德誉名扬,十方归顺,永播尧风,长辉舜日”的理想境界,当然这种对理想家园的呼唤是用一种高度概括的艺术语言,美到极致的自然图式和纯如冰雪的童贞心态来转化和完成的。弘一大师的警训偈句说得好:“以冰霜之操自励,则品日清高;以穹窿之量容人,则德日庞大;以切磋之谊取友,则学问日精;以慎重之行利生,则道风日远。” 白石老人的一生中的拜师访友,五出五归及衰年变法,无不体现着他的谦和、进取、精深和幽远。 当然白石老人没有“惟空寂寂,有幽人抱贞独。时逍遥以徜徉,在山之麓,抚磐石以为庆,翳长林以为屋。”相反他以一种农民的勤勉和平民的心境及文人士大夫的修养,去完成一次次的对艺术追求的“蝶变”。这种蝶变是白石静思颖悟后的选择,他懂得“大隐隐于市”。他在大都市照样“扬素波以濯足,临清流以低吟。”因为他是画家,而画家是可以孕万有世界于毫端。所以白石老人的修养、学识和自信足可以让他“慢慢悠悠”的。因为他没有理由匆忙和急躁。他甚至懂得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也有可能就是“慢”出来的,当然这种“慢”中也包涵了饮酒、品茗、聊天、放鸟,是“闲暇日子轻松过”,是“心静自然凉”。 慢的极致是凝固,而运动和凝固又是相对的。也就说慢与快也是相对的,火山爆发是一种地壳运动的自然现象,是一种力的迸发,但当爆发之前,我们看到的是宁静和凝固,其实它的“内心”应该是在剧烈地腾挪激烫和积聚,一旦时机成熟,那积聚的力量便以爆发的形式冲破地壳释放出山崩地裂的能量。暴风雨来临之前那刹那的可怖的寂静,那“寂静”也是一种力的积聚。 音乐中激昂与舒缓的旋律乃至停顿,就是一种有节奏的铺垫与释放,这旋律诠释着人的审美经验中的一切感受,或暴风骤雨,或阳光明媚,或小桥流水,或老树昏鸦……这其中很多大美的东西都以“静”(慢的极致)的形式出现。 古人云“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悲无恸”,实际上都是由慢至静,由有至无的境界的升华。 人类文化中(特别是在老庄哲学中的有无相生),“动”与“静”的互相转化的哲学观念是对自然现象中的“动”与“静”的关系的诠释,窃以为静态之美是一种至美,那种凝固和静穆给人以遐思和力量。 白石老人的“慢”不一定源于他对自然与人类哲学的理解,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那种老涩、内敛的线条是“慢”出来的。而老涩、内敛的线条给人以力量和极大的审美愉悦,读白石老人的画让你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蓬勃的朝气,并激起你内心的沸腾,这就是艺术家的魅力。从物理的角度来说,他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激情以“静态的形式”唤起别人内心的震憾,隐性地完成着无数次的能量转换和审美的升华。其实,白石老人生活中的“慢”是他的一种人生态度,一个“慢”字涵盖了从容、淡定、超脱、闲逸、恬静和雅致。 “慢”的对面是燥,浮燥虚荣、急功近利、哗众取宠是当今艺术界的恶疾,也是美术界的悲哀,或者说是当今社会共同的悲哀。在当今这个如此发达的信息时代和数码时代,人们对物欲的追逐如苍蝇之追逐粪土,殊不知有“大厦千间,夜眠八尺”这平凡质朴的道理。有人说,如今能够拯救人类灵魂的唯一途径只剩下了艺术,但艺术除了真诚和单纯之外,还需要恬静与从容。     ——陈小奇于2009年

《陈小奇扇画集》后记   画扇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扇面画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称谓,其实是一种小小异形画的总称。 执扇一把,荫下拂暑,或与二三好友灯下闲话,优哉游哉,让人一下想起“闲云野鹤”的句子。这是一种东方绘画艺术的独特样式。面对巴掌大的扇面,你可以驻目良久,“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也可以“草鞋冒样,边打边像”。但要玩得有味,也不是一件轻松四两的事,咫尺之间,庙小菩萨大。 我画这一百幅扇面,缘于几位兄弟的鼓励。首先是参加一次全国性的扇面邀请展,得到了一百张用老宣纸剪裁而成的扇面。一试笔,恬静,敏锐,不温不火,且留得住笔墨。海哥说,好纸!不画完,可惜了。 于是乎,断断续续折腾了半年之久。这半年,我始终泅渡在乡愁这一笼罩在我心间的文化母语的河床之中,尽管这河床几近干涸。没想到的是,扇面创作完成以后,王鲁湘先生、颜新元先生居然给予不错的评价,并建议结集付梓,推荐给湖南美术出版社。而刘剑桦兄、聂雄前先生,则欣然为画集作序,给予我莫大鼓舞。我一时兴起,又为每幅画配上长长短短的几行文字,尽管它们猫屁不通。 感谢李红芳、王奇志、谢龙湘、徐峻滨、蒋志达、王志坚、胡紫桂等诸兄的支持和帮助。 记得几年前,我跟母亲说,我想出一本画册,画老家的山山水水,画老家的人。母亲听了,眼里闪烁出期待的光。现在,它完成了。因将这本《带我们回故乡》,献给已远在天国的我的母亲。                            陈小奇2012年9月5日于大可堂

《半夏》 人,上了年纪,就叫“怪哉”。 譬如,愰若隔世的事情,就在眼前。就在眼前的事情,却愰若隔世。 你看,哪一天立的夏,怎么记也记不起来,只好估摸着想,这夏天,应该来了夏天的一半的一半吧。 刘大快的家,在城市的中央,在水之湄。在水之湄有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别墅的墙上,爬满了藤蔓。藤蔓密密麻麻地粘附着墙,藤蔓上长着大大小小的象三角铁铲一样的青青的叶子。藤曼的主干有玻璃杯一般粗壮,小的枝干则如毛细血管一般。这样,纵横交织的藤蔓和绿叶覆盖着只露出窗口的墙面,就象西班牙画家,乔治.拉多先生长满络腮胡子,只露出二个鼻孔和一张嘴巴的毛茸茸的脸。 快快的别墅外面有一个别致的大花园。花园分二部分,一部分可停泊三五辆汽车,停泊汽车的地方还长着三五棵参天的古樟树。樟树上有不有鸟巢,樟树上有不有蝉鸣,樟树上有不有无聊的鸟趁你不注意时,撒下一滩的鸟屎在你的脸上、衣服上,或者,你的汽车挡风玻璃上,那也说不准记不清,反正一切都有可能。 快快的后花园,被快快栽上了各式各样的花,这些花都叫什么名字?俺这上了年纪的银是记不住的,只记得有一种叫绣球花的花,这绣球花一团团,一簇簇。昂着头的,颔着颈的,争奇斗艳,吐尽芬芳。 还是一种花,叫半夏。半夏是一味中药,据说这半夏的茎,辛苦、微毒。半夏的花,让我想起诡异的银狐。 半夏含苞时最为性感。它含着羞,吐着翠。宛若怀孕才三个月左右的粉嫩的微微隆起的肚皮里,突然就生发出一根二三十厘米长的绿色的茎,绿茎坚挺地窜向空中,在三分之二处才肯有些许的谦卑般弯了弯腰,就象书法家的大篆,其气息直送到笔划的末端,并悄悄地,有回锋收拾。 我喜欢半夏这个名字。我就想,我要画一幅叫“半夏”的以线描为主略施淡墨的水墨画,画里要有夸张变形的人,狰狞的面具,桃园挑绣般的鸟,当然,更要有一丛丛一簇簇苍翠郁绿的半仙半狐的半夏。 陈小奇于2021年5月

Hand-Painted Ceramics (一) 在景德镇的陶溪川,我看见一个约摸1米8高的 长着一脸蔸胯胡子的男人,他的脖子上挂着的 一块小小的黑檀木,被时光包浆得贼亮通透。 黑檀木里镶嵌着一块老旧瓷片。瓷片上,古人 用青花画了一条妖娆的鱼。瓷片呈青灰色,用 青花画就的鱼,蕴籍在这渺渺的青灰之中,也 朦胧在千年的尘埃之中。我被这残破的瓷片湿 润的色泽和古旧的气息所吸引,完全无暇顾及 蔸胯胡子的潇洒和英俊。 (一) 在景德镇的陶溪川,我看见一个约摸1米8高的 长着一脸蔸胯胡子的男人,他的脖子上挂着的 一块小小的黑檀木,被时光包浆得贼亮通透。 黑檀木里镶嵌着一块老旧瓷片。瓷片上,古人 用青花画了一条妖娆的鱼。瓷片呈青灰色,用 青花画就的鱼,蕴籍在这渺渺的青灰之中,也 朦胧在千年的尘埃之中。我被这残破的瓷片湿 润的色泽和古旧的气息所吸引,完全无暇顾及 蔸胯胡子的潇洒和英俊。 在景德镇,那种造型各异、色泽不同的新 旧陶瓷器物和零散陶瓷碎片数以千万 计。我当然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将在 陶瓷载体上,用什么样的语言 和图式,去自由地表达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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