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姜林山
初识姜林山,是在北方一座极其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他那桀骜不驯的长发和恰到好处地安置在方正堂皇的脸庞上的挺拔的鼻梁,再加那魁伟的身躯,不由分说地给人留下一种北方汉子的良好印象。但我更惊愕于他的坦荡与直率,朋友相聚,酒至数杯,他竟然金木水火土,唐宋元明清,黑白两道,扬清抑浊,用浓重的潍坊乡娓娓道来,全然忘却了周围一个个“博学多大,身怀绝技”的画家朋友,我渐渐妒嫉他的能言善辩,也渐渐痛恨他有时对老先生的不恭与直言不讳。我寻思这位先生不是深厚,就是江簿,不是英雄,就是狗熊。 然而,他什么都不是,他是“豹子”。姜林山,笔名豹子。一九九五0年生,汉族,山东潍坊市人也。我们是同代人,同样拥有我们这一代人所拥有的财富——苦难。再度相逢时,我被应邀到姜林山先生家作客,发现“豹子”有时竟有一双温柔而略显疲惫的眼睛——这双眼睛让人感受到曾经坎坷和真诚善良。 林山先生因家境贫困,因此读了小学四年便为生计而轰学。 林山先生因刚正不阿,敢于直陈旧弊,因此,牢笼将这只“猛兽”囚禁四年零八个月零八天,让他体验到皮肉之苦,心灵之伤,世态之炎凉,离别之酸楚。 但是江山易改,“豹子”本性难移,他要咆哮,他要怒吼,他要发泄,只是他选择了毛笔,曹素功和宣纸。他说凡高告诉他:悲伤不应象沼泽地里的水一样淤积在我们的心中,凡高鼓励他:厄运可以帮助成功一臂之力。他还说:宋代有个杨雄指出“书为心画,画为心印”他理解为书法和绘画都是作者心灵深外的披露和精神世界的创造。 他崇尚床人山水的深沉雄大,喜欢元人山水的淡宁廖廓。但他更崇拜明末清初的八大山大那笔简意赅和愤世嫉俗的孤岛和残荷,于是他主攻水墨花鸟。 多少年来,他遍临古今大师作品,熟读唐诗宋词元曲,饱游沃看奇山异水,浸淫于传统的笔墨与境界之中,但见大笔挥洒横涂竖抹,鹤起兔惊之处一幅幅笔墨老涩,枯润相济,烟雨氤氲的花鸟或山水便跃然纸上。 林山先生善于用墨,但并不排斥用色,他曾不拘一格地使用国画颜料,粉画颜料及水彩颜色挥洒于宣纸上,在平面构成,色彩对比,肌理制作上大做文章,完成了一幅幅诸如《向日葵》等作品,造成一种滞涩中蕴含流动,“灰”与“脏”来烘托鲜亮的极富装饰味的艺术精品。 但林先生更多的画让我想起弘一法师“极于绚烂,复归平淡,臻于辉煌,返回怡静,冲逸而致远”的境界。因为他太钟情于水墨画。 至于他的《嗜》悠闲的二胡,变形的酒壶以及八尺整宣的雄鹰都可以让人感受到一种精神的奋发和无奈的逍遥的两极矛盾,而正是这种矛盾的多元心态铸成人性的丰富,而人性的丰富恰恰能成就艺术语言的古朴、单纯、精妙和灵动。 应该说,东方水墨画境界之精髓就是从外在的无我之境回到内心的有我之境,这是区别于西方审美艺术的根本所在。 诚然,林山先生的画并非至善至美,但愿他在艺术语言上,吸收传统笔墨的精华,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时代的颤秉。不断地静下心来探索、完善、创作出更多的质胜于文,实多于华的水墨艺术逸品。 我相信豹子自有豹子的胆量和气魄。 一九九九年六月十八日陈小奇写于大可堂
丈量高贵与庸常的不仅是脚步——浅谈红亮兄的绘画艺术
入秋的蚊子,身子变得魁梧、笨拙、饥渴、闷骚。在你的身上,觅得一块肌肤,亲一口,便隆起一个红包,又痛又痒,半世不得释怀。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过寒潭,雁去而潭不存影。” 前者庸常如我,后者高贵如禅。庸常与高贵之间到底有多远呢? 窃以为,丈量高贵与庸常的不仅仅是脚步,有的用毛笔、宣纸和丹青。譬如,红亮兄。 红亮兄敦厚、朴实、智慧、温和。能诗文,善画山水花鸟。 开口说话便先会有一串朗朗的笑声。 匪夷所思的是,这样一位才华洋溢的、颇具人格魅力和艺术才情的画家,其实,他谋生的职业是一个大型国有企业的财务总监。 记得庚子大疫之年,红亮兄蜗居家中作画。写了如下一段文字:“初二,微风。树叶晃动了1693次,吹掉了486片,小鸟叫了167声,飞来飞去196次。我家厕所瓷片有300片,地板铺了677片,玻璃37块,木地板1065块,家中大米有35214粒…” 细思极恐。 搞财务的做起艺术来,你和他算得清吗? 红亮兄满腹经伦,且乐于表达。当他在文思泉涌、滔滔不绝地表达一件事物或某个观点的时候,任何人插嘴,他都会半嗔半笑地招呼说:“你听我讲完…”我的天也,什么时候才能讲完呢? 其实,红亮兄的表达是收放自如的,该说的时候,他愿意把事情说透。不该说的时候,他绝对会三缄其口。 若是三月,老天下了点小雨,户外有桃李芬芳。 或是初夏,荷花初绽在山丘里、田腾旁。胭红、鹅黄或者翠绿便会腻着红亮兄的眼眸。他常常会怀揣一个小本,一只万年佳墨水笔,一条自制的小小写生木板凳,独自躬身和沉醉于花前蝶下。 当然,黄永玉所说的“下雨的石板路上,谁踩碎了一只蝴蝶?再也捡拾不起的斑斓……”这样诗意的忧伤,红亮兄有时候也会有的。 关于嗅觉,我可能忍受得了汗腺馊味,腋下狐臭,或者狗屎牛粪。以及,打屁虫和狐狸香。唯独忍受不了的是充斥在飞机场、宾馆、画廊里的陈腐至极的“梅兰菊竹”江湖腐朽味。其实,古人把梅兰菊竹命为四君子,是想从“四君子”中获取其人格化了的精神力量。但是,这种千百年来一种图式的陈陈相因,实在让人感受不到创造的半点力量。 写意花鸟画的庸常,似乎成了花鸟画家的宿命。 我们似乎再也难以感受得到八大的孤寂,白石的鲜活,黄宾虹的儒雅,潘天寿的奇绝,以及王憨山的霸悍。这些水墨花鸟大家的集体意识中,文化的厚重和人格的高贵,成就了他们血脉中的艺术语言的独特基因。 红亮兄进修于中国美院。他在中国传统的山水和花鸟画领域里,曾经大量研习和临摹古典的经典作品,从中感悟到中国水墨山水及花鸟的用墨、用笔、用线、以及构图。但是,传统又是一把双刃剑,得道者有可能剑走偏锋,在传统的基础上另起炉灶自成一家。而背竹杆进死胡同者也不在少数。尤其是花鸟画,历史上高峰矗立,要超越几乎不可能。在水墨花鸟画的笔墨表达和人格精神上,要么卓然独立,高贵曼妙。要么拾人牙慧,俗不可耐。 行走在高贵与通俗之间的画者寥寥无几。既要使自己的作品,具有一种高贵的人格精神,又要使自己的作品具有鲜活的生活气息,为大众所接受。这种高贵、清新、明快、蕴藉的品质的构建,需要画者娴熟的技法,高贵的灵魂和怜悯的情怀。还有精微而宏大的感受,诗意而又质朴的品性,如果还有儿童一般干净纯粹的目光去审视人世间的岁月和风花。那就幸甚至哉了。 既要高贵又要摒弃庸常,何其难也。但是,红亮兄做到了。 他一脉承袭历代和当代水墨大家所积累和总结的方法和理念,又用自己的眼光去观察和有选择地去表达他自己感兴趣的山水楼阁和花草虫鸟。从而创造了属于红亮自家的山水和花鸟图式。 红亮兄用手中的毛笔和自家的笔墨图式,几十年如一日地丈量着。他发现,高贵与通俗之间既可远在天涯,又可近在咫尺。高贵的花鸟或者山水画是寂寞的,是独特的,是卓越的。他可以唤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忧伤、悲悯或者兴奋和激越。而江湖上的“行画”那种陈词滥调,只会让人觉得厌倦和疲惫。当然,“通俗”的概念又是另外一种审美范畴。“通俗”面对的是广大的受众。任何人都可以从中获得一种愉悦耳目的美感。通俗就是缺少前瞻性和唯一性,甚至缺少原创意义。“通俗”很难震撼人的心灵。但是,它满足人们的初始的、大众的审美需求。 我认为,一个民族当然应该呼唤那种具有原创意义的、回到绘画本身的、具有高贵气质和让人心灵震颤的宏篇巨构。同时,也不要排斥或者鄙夷大众的通俗的艺术图式。 应该说,红亮的温和、中庸和睿智,决定了红亮的艺术风格的取向。 红亮兄心思是缜密而丰满的。 他说:“花开了六个花头还连着花茎,当你换一个角度。如丝的花茎,还可以撑起如皱纸一样的花头,少了以往的丰盈,但多了一种坚韧和时光的划痕,着实有永不凋谢的驾驭。另一个花头孤零地躲在灰缸的底部干缩的得极不自然……”…
有人轻轻地敲门
周平印象 有人说比山大的是海,比海大的是天,比天大的是人心,在“渺渺乎水天一色”的浩瀚心海里驰骋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回首风雨兼程的人生道路,忆起天南地北的朋友,许多的朋友像一张风蚀的陈年旧照片,在记忆中逐渐泛黄而模糊,有的朋友却牢牢地铭刻在你的脑海里,终生难忘。 那是在一个十多年前的夜晚,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脸上,有人轻轻地敲门将我从冥想中惊醒,我缓缓地站起来,打开那扇早已油漆斑驳的木门…… 来者个子中等,身材结实,脸膛方正,皮肤微黑,得体的谈吐和谦和的笑容,朴质、沉稳、儒雅的气质。 寒暄过后,我们从“秦砖汉瓦”到“晋帖唐轴”,从“唐汉雄风”到“明清绮丽”,从达芬奇到马蒂斯,再到康定斯基,从流年似水的岁月谓叹到世态炎凉的人生况味。那天晚上,我们聊到深夜。 初识周平君,我们相见恨晚。 “有约不来过半夜,闲敲棋子落花灯”是一种因朋友不能如约而至的惆怅。周平君是一位“言必行、行必果”从不令你惆怅的朋友。 在十多年的交往中,周平君给人的感觉就像喝老家自酿的正宗米酒,醇厚、清爽、绵长。 八十年代末期至九十年代初期,我与周平栖息在同一座叫做“龙城”的小城里,龙城有一座闻名遐迩的“云门寺”,寺内有一尊巨大的千手千眼镀金观音菩萨雕像,殿之左右两侧有神态各异的十八罗汉。虽然,晨钟暮敲早已成为过去,但朝拜的香火至今连绵不断,进门两侧还有两间长廊型书画展览厅,将书画作品安置在这样一处,使人觉得艺术的圣洁与神灵一样不可亵渎。 展览厅内,我画的是人物,他参展的是草书。周平兄的草书集鲁国公的雄浑、王右军的大气、米芾的潇洒、王铎的韵律和节奏于一炉,真气弥满,淋漓痛快。 大部分书家喜欢书写“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等名句,但周平君喜欢不随俗流而富有禅意的句子,如弘一法师的“自净其心,有若光风霁月,他山之石,厥惟益友明师”。更有来自于内心的感悟:“五溪情致出深帷,轻剪清波映翠微,百鹭惊空开曙色,一蓑春雨洗征衣。” 周平君为人谦和,丝毫没有一点时下有些艺术家的张扬和轻狂,特别是他待朋友的正直与坦诚,在书法圈子内是有口皆碑,他不会因为你是他的铁哥们便会对你的错误包容纵袒,但他总能以一种你能接受的方式与你促膝攀谈。在他的心目中,是非曲直、泾渭分明。 他没有侠肠义胆的外表,但内心却时时燃烧着对朋友的炽热,不管朋友碰上了艺术道路上的困惑还是生活中的困窘,他总是竭尽全力。 “临池不辍意相投,废纸成堆,未许回头,莫叹年华似水流,不尚青蚨,不慕王侯。”其意志与人格可见一般。 自从一九九四年五月行收《苏东坡毛记二则》在湖南省第六届书法中获优秀奖,小楷曹植《洛神赋》入选“全国第一届正书大展”之后,周平君一发而不可收,都有作品入选全国书法展览并获奖,自2000年5月始,他组织并参与《‘楚天笔啸’湖南十四人书法篆刻艺术展》,并计划于2001年10月推出大型系列作品集,2002年10月前后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展览,并以此实行“让全国了解湖南、让湖南走向全国”的目标。 这几年周平的事业如日中天,愈是事业辉煌,他的心态愈是平和。 “烟月凌虚静,风摇柳浪轻,凝眸邀织女,相伴听蛙鸣”,足可窥见他内心恬淡、超逸与宁静。 老实说,周平君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伟岸,他不是那种特别高大威猛的男人,蓄一头披肩长发,总觉得不如理一个小平式的短平头更具阳刚之气,挺拔的鼻梁下似乎更应该安上一张巧舌如簧的薄薄的自信地紧抿着的嘴。发出的声音最好也不要那么富有磁性而应略带嘶哑,并时不时来点歇斯底里…… 但是,当你与他深入交谈之后,会被他那种深入浅出地、厚积薄发的侃侃而谈所征服,他的书法理论及书法艺术在全省中青年书法家中所处的中坚位置和影响力足以说明他的深厚函养和人格魅力。 周平君对事业的执着和狂热,甚至包括他对家庭的责任感和对妻子的忠贞在当今浮躁和虚假的社会现实中是少有的。 在十周年的婚庆上,他曾深情地赋诗一首,赠给他的爱妻星平: “凭窗共唱少年歌,八载重逢渡江河。 漫涉江边方夜色,放言山后正晴多。 相随风雨情尤炽,同守清分意愈和。 十稔犹如昨日始,白头携手驭连珂。” 周平群以他的睿智、坚毅与勇气敲开了艺术之门,相信他既然进得了堂奥,就决不会有退却和怠懈,因为前有一雇扇更加诱人的大匠之门。…
徐旭和他的鱼儿问答
徐旭,我们叫他旭哥。 记得南方冰灾那一年,冬天,我和旭哥偶遇。他穿一件阔松肥大的牛仔棉袄,把清瘦和干练的脸颊,躲在高高杵起的衣领里,只看得见略显稀疏的几绺头发,耍赖般耷拉在眉骨上,他用冻得鲜红的手,把这几绺耍赖的头发,向上拽一下,再拽一下。露出一双温暖而干净的眼睛。旭哥就这样用温暖而干净的眼神望着我,任寒风呜呜的鸣叫。 旭哥清瘦而硬朗的身躯在肥大的牛仔棉袄里,晃荡,晃荡着…… “奇哥”,旭哥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招呼着我。 “如果以后我有机会搞个展出画册,老弟得给我写篇文章”!旭哥清理了一下嗓子真诚地说。 “你这是拿哒黄牛当马骑啦!”我还是答应了旭哥。 在湘潭美术界,从令人无限怀念和向往的秦明良时代,几经更迭,旭哥一直担任美协主席团副主席,称得上三朝元老。 初识旭哥时,他已是湖南乃至全国有一定影响的版画家了,曾获得过版画界的最高荣誉“鲁迅版画奖”。据说“鲁迅版画奖”相当于文学界的“矛盾文学奖”。 在过去的岁月里,旭哥用锉刀在木板上,或者在丝网印刷上,挥洒自己的青春和汗水,他把光阴在指缝中流失的记忆,凝固在木刻板画的视觉图式之中,于是便有了经典的《韶山油灯》、《弹棉花》、《东方巨人》等等,这一些在当初轰动版画界的经典之作,无疑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其作品的隐喻性和教化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在那个时代里,红、光、亮充斥着整个时代,引得所有的艺术家必须去膜拜歌颂,灵魂的自由和精神的高贵,甚至包括躯体的属性,都囚囿于无形的桎梏之中,文化浩劫之下,万马齐喑,何来莺飞草长?如何百花齐放?尽管如此,那时的旭哥,仍然在殚精竭虑地顶着酷暑,在心安之处寻觅一隅清凉。 旭哥用朴质老练的刀法,结实饱满的构图,娴熟完美的技法,在锉、铲、刨、磨之间,鸣奏和燃烧着生命的激情。那时候,旭哥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一统天下里,蛰伏在心灵深处,居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甘和激荡,这也许就是一个有良知的艺术家,与生俱来的天赋和不安分、不苟同的品格吧! 没有把盏言欢,更无从西窗剪烛,我们只是在漫漫长夜中渴望东方既白,回归人性的真谛,寻找艺术的本源。我与旭哥在交流中达成一种共识:真正的艺术,应该是人类用真诚和自由的灵魂,构建成的一个具有形而上的精神意义的存在。这种存在寓于技法,却超乎技法,源于物象却超乎物象,涉及哲学。却异乎哲学,如果我们称这种存在为图式的话,那么,这种图式决不附庸于或者役使于政治。她和政治、宗教、以及哲学只会有交集关系而绝非子集或者母集关系。通俗地说,叫平起平坐吧。 当然,这种精神意义的存在或者图式,应该具有哲学的思辨和宗教的虔诚,其终极目标是直抵人性的本质和艺术的本源。 艺术批评家史晓明先生曾和我谈过一个观点:所有的文学艺术都是生命的衍生品。他的学术观点把生命的意义和对生命的珍视,回归到了宇宙万物生发轮回的本来的逻辑状态。可以这么说:人的欲望和情绪产生了政治、经济、哲学、宗教以及文学艺术,包括科学技术。 因此,如果艺术家稍稍疏离现实,用一种全新的语言符号构建成一种图式,而这种图式所散发出来的视觉经验或视觉秩序,足以唤起我们对宇宙洪荒的遐想,对生命初始的叩问,乃至对美好物象的神往,甚至对藏污纳秽的憎恨,这对于艺术家来说,他的学养、气象和格局,将需要何等的厚博和渺远!要做到这一点,非君子和贤者,望尘莫及也!可是,徐旭的“鱼儿问答”似乎做到了,或者正在路上。 初识“鱼儿问答”,是在一个月前的血色黄昏。 我和老莫应邀去旭哥的工作室。三个人在工作室,象鱼儿斗水一样,仄着身子穿行。旭哥在版画界也算得上一大腕儿,可他的工作室据说是借用岳母娘的一套五十来平方米的小居室。与常见的艺术家工作室相比,确实是名符其实的斗室了。 但是,当旭哥一一展现他近三年来创作的六十余幅《鱼儿问答》系列版画作品的时候,我突然被带入到了一个远古洪荒的神秘而浩渺和无限博大的世界里,在他巨幅版画原作面前,你会惊骇于作品的纯粹和博大,沉湎于作品的神秘与荒诞,逃逸于作品的孤独与荒凉,也叹服于作品的平静与忧伤。拥挤的斗室里,居然创作了如此宏博的版画,我发现莫哥和我的眼睛,都圆睁着象牛卵子一样大。 “鱼儿问答”其实只有二个物象。一个是抽象的苍莽,一个是具象的“鱼儿”,而抽象的苍莽,完全靠短线和圆点构成,当千万根短线和千万个圆点,纷纷扬扬交织野合于整个画面时,这些绘画艺术中最基本的元素,突如其来地便有了无法估量的生命力。 它们媾合纠缠。 它们横冲直撞。 它们前呼后拥。 它们相拥而泣。 它们妖娆成仙。 它们妩媚成狐。 它们苍浪成海。 它们翩然化蝶。 它们恭谦卑微,平和如水。…
秋雨洗铅华——感受肖红亮的水墨艺术
在我的朋友圈中,红亮是一个温文儒雅,博学多思,平和从容,不事张扬的“另类”。说他是“另类”,当然是相对于时下“喜欢用牛皮做裙系”的“牛逼们”。 红亮喜欢读书、写字、摄影、作文,并把每一门功课做得像模像样,风生水起,但是,真正让他醉心和钟情的却是水墨,红亮的水墨画冷逸、峻拔、练达、平和。 自古以来,“逸格”被认为是中国水墨绘画艺术的最高品格,“逸品”甚至被认为高于“神品”,在每一幅水墨画的阐述中,我们都在强调精神的超越,笔墨的精练、简约,境界的深静、虚远,形式的卓越孤立。那么,什么叫逸品呢?清代恽寿平说:“逸品其意难言矣,殆始虑敖之游太清,列子之御冷风也。”这就是说对“逸品”难以定义,我认为她是一种清寂虚静的境界,而是难以言说,只能感受,并且这种感受尚需沉潜和浸淫于中国传统的古典哲学和美学之中为前提,她总是简约至极,以一当十,无中生有,有无相生,实际上“画以简约为尚,简之入微,即洗尽尘滓,独存孤迥,烟环翠黛,敛容而退矣。”这种至静至深就是表达一种境界,表达一种境界就是表达一种文化精神,而这种“冷逸”的文化精神恰就是水墨画寓中国老庄哲学于堂奥的迹化。 我曾仔细品读过红亮的水墨画,包括那种气势恢宏的大幅花鸟画和怀揣把玩的小幅扇面,其共同的性质是:笔墨练达,构图简练,意境虚静,不愠不躁,有冷逸之美。 他画的石头,用墨清亮,遗世孤立:他画的花草,用笔跌宕,疏枝简叶;他画的鸟虫,用情真挚,雅拙可爱。 一切都是那么清清爽爽,朗朗然舒展在光风霁月之中。尤其难得的是红亮的水墨写意花鸟画感受不到半点献媚取巧和甜俗艳丽,但也不故作沧桑孤傲,一切都顺乎心、合乎情,臻乎理,当然,红亮毕竟年轻,他在苦苦追求和探索自己的语言符号,并且这种符号是一种持有个人印记或者叫个人程式的现实主义符号,这恰恰是红亮智慧所在,只有在现实生活中提炼自己的独特语言才会有鲜活的生命力,一味的玩弄抽象的“符号”终会有江郎才尽的时候,红亮在创作花鸟画的同时也常创作山水画,他对山水画的理解是在探寻视觉艺术的本质,即点、线、面、色彩的独僻溪径的构建,当然这种构建本身就蕴含一种强烈的现代意识,红亮毕竟是生活在现实之中,外来文化和横向的观念碰撞必将在他的心中激起涟漪,我以为红亮的山水画创作形式重于内容,与他的花鸟画创作相比呈现出更多的现代意趣,并且这种现代意识中又在追求一种冥冥浑混,大象无形,或者“恍兮惚兮,其中有象”的古典哲学精神,当然红亮的山水画尚须在自然、率真和笔墨图象方面寻找更大的突破。 红亮又名萧潇,可见他对自己水墨艺术语言的寻觅和价值取向是一种理性选择,是否很欣赏一蓑秋雨洗征尘的清凉干净境界呢?因为潇潇秋雨只有在江南才有一种深切感受,村庄、川野、河流一并笼罩在烟雨翠黛之中,这秋雨纷扬、温情,纤细,丝丝入扣,唤醉着你心中蛰伏的曼妙,抚摸着你疲惫的身心。 还有什么烦恼、郁闷,算计、功利会缠绕着你呢? 读红亮的画确如淋浴一场潇潇秋雨:清凉、滋润、恬静、惬意…… 这场潇潇秋雨荡漾心中的污垢和烦恼,也洗尽尘世的虚伪与铅华…… 陈小奇于2008夏月京华西郊
浅谈张子威的荷塘组画
子威先生是一位优秀的画家,他沉缅于涂鸦从文革时期描摹领袖形象开始,至今一晃三十年过去,三十年间社会仿佛经历了苍海桑田,从“权力意志”的畸形张扬到”偶像黄昏”的信仰沦落。子威先生却禅境般地“竹影扫阶尘不动”,一心一意做他的“玩艺”。 子威先生的画室不太宽阔,但却有一张宽大的画案,画案上铺着白色的毛毡,毛毡上星星点点的墨迹色渍,宛若风儿刮落的种子,这种子经不住春色的诱惑,一夜间嫩牙勃起,终于孕育了秋天莲荷的丰满……于是子威先生画莲成癖。几年前,他画了一批残荷的草稿给我看,秋天的莲蓬一团团错落交织,就象年迈的老母亲带着一身的疲惫在回忆如萝般风姿绰约的过去,彼此搀扶着,感叹着、摇曳着…… 老实说,这批画稿不一定能显示出大师的性情,智慧和达观,但却抒发了作者那种对泥土、乡情的眷恋,对清新、平淡、质朴的向往。 朋友们感动于他的执着与朴实,但同时也希望他能在这种司空见惯的“题材”中探索、寻觅到一种独特的语言。然而,朋友们“漫不经心”的看法,却使他在这“莲池”里痛苦地挣扎了好几个春秋,懦夫在泅渡中沉沦,勇士却在劈风斩浪中到达理想的彼岸,张子威先生无疑属于后者。后来,看他的作品,依然是荷花,依然是莲蓬,依然是候鸟,但却已是不一样的意境。 他已经从客观地描摹自然的莲荷过渡到了一种主观地抒发心臆,并找到了一种“现实与心灵相契合的语境”,而这种天人合一的语境,使他的画面提升到了一种更高的境界。 如今,子威先生的莲荷组画,没有失魂落魄的梦呓;没有夸张怪诞的惊恐;没有出其不意的恫吓,也没有异想天开的鬼气,却有一道道清凉的雾气从荷塘升起,一群群圣洁的白鹭在水一方,一团团清香的荷叶带露迎风,或一拔拔饱经苍桑的莲蓬细诉衷肠。 在子威先生的精神家园里,他找到了平淡、清新、纯粹和妙曼。 陈小奇 2002年2月4日于大可堂
那个像父亲一样的背景远了
2004年12月26日,对于湘潭美术界来说,既是一个风雪交加、寒风凛冽的日子,更是一个猝不及防,揪心疼痛的日子,这一天凌晨五点,前往原湘潭市美协主席秦明良老师在医院里与病魔搏斗了三天之后,静静地离开了这个纷扰喧嚣的世界。追悼会于28日在湘潭市殡仪馆举行,那一天,刚好是2004年冬季第一场雪,是秦老选择了这样一个银妆素裹,清凉干净的世界呢,还是老天为这样一位卓越、宽厚、仁慈、睿智的老人的离去而黯然伤神,用漫天飞雪倾情相送呢?这一天,市委宣传部、市文联、湖南师大美术学院、湖南科大艺术学院、齐白石纪念馆等单位的领导,文化界人士及秦老生前的亲朋好友,冒着风雪前来为秦老送行,送秦老离去的车辆排成长阵,黑压压的人群戴着白花怀着悲伤静静地向秦老告别,请秦老的儿女们节哀,人们在泪眼婆娑中默默地承受着大悲无恸的疼痛—— 一个经历了六十八个春秋,编织了无数次美丽的人生梦幻的并不算老的老人走了。 一个曾经领导着湘潭美术界十多年,缔造了美术湘军和创造了无数次辉煌的组织者和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走了。 一个疼爱和牵挂自己儿女、仁爱、温和的好父亲走了。 一个珍视友谊、圆润幽默、心地善良的好朋友走了。 一个无怨无悔地照顾了瘫痪在病榻上二十来年的妻子的好丈夫走了。 记得半年之前,鸿勋兄回到湘潭约我一同去探望秦老时,秦老告诉我们:旭峰等儿女们硬要送他到医院去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大毛病,只是血液检查单上表明血小板减少,容易出血,双腿发肿,原因不清楚。 我们劝秦老多保重自己,多注意身体锻炼时,他开着玩笑说:“离天近离地远的人了,了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还煅炼什么呀。”我们知道,他这是怕生病拖累了儿女们而萌生的悲观情绪,只是这样悲观掩盖在他的超脱与开朗的性格之中,顿时,我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无以言说的酸楚。 最后一次见到秦老是在十二月十八日群众艺术馆建馆五十周年庆典的书画名家笔会上,那天,秦老喘着粗气,步履艰难地爬上了五楼,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只是没有了往日的说笑风生,神情稍显疲惫,当他铺开宣纸作画写字时,我才发现他握笔的手有点微微颤抖,当时有水清主席、曾院长、国平、旭哥、雷衡兄、满老师、志强、志坚、新华、啸军、毅松、剑峰、文韬等美术界的朋友都前去向秦老问好,秦老对我说:“最近老莫回来了吗?”我说:“莫哥如果回湘潭了,就肯定会来看望您的。”“好、好、好……”秦老一迭声地一边应呼着,一边铺纸作画,没想到那一天,秦老用毛笔在宣纸上的纵笔“吟咏”,竞成为他的永生“绝响”。 笔会结束以后,我们都聚集在齐白石纪念馆前坪聊天,回转身去,我看见了秦老,他拎着装毛笔等画具的手提袋,正缓缓地转过身来向我们挥手示意告别,然后转回身去,有点蹒跚地走着,留给我们一个宽厚的像老父亲一样的背影…… 于今,这个像父亲一样的背影远了,远到了天国,消失在冥冥之中,我们再也看不到他那熟悉的身影和慈祥的笑容,再也听不见他那幽默、睿智、谦让的谈吐。是的,秦老是走了,但是他还活着,他的艺术活在美术史上那长长的画卷中,他的人品活在人们深深的记忆里。 陈小奇于二OO五年元月
《明月箫声》(刘剑桦散文集)
序 剑桦兄嘱我为其即将付梓的散文集作序,我暗自窃笑,我一个画画的怎么给一个作家的散文作序呢?剑桦兄这不是拿哒黄牛作马骑吗? 记得剑桦兄第一本散文集《独坐江亭》是诗人洛夫作的序,还特制了一页书签,书签上印着王憨山先生的一幅稚拙大气的花鸟画。 第二本散文集《子夜抵达》是作家王开林先生作的序,并由书画家王奇志老弟做的装帧和版式设计,看到这本书的设计使人想起书的作者该是人淡如菊吧! 如今,这第三本散文集《明月箫声》的打印稿就摆在我萍居北京的画案上,翻开第一页,扉页题词: “却缘底事费沉吟 些小寻常 一襟明月箫声” 哦,这扉页题词道出了剑桦兄清气来去无痕的人格精神。 《明月箫声》给凋零的落叶编织飞扬的梦;给坍塌的庭榭重构典雅的家;给殒落的星星和流逝的光阴寻找浅浅的足迹;给古老的爱情诠释涩涩的青葱…… 我们常相约聚会于白马湖畔一个小小的茶馆,选择临街的吊栏藤椅,品茶、聊天,有时竟相对无言,但我知道,剑桦兄游戈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拾掇着一串串往事,抚摸着时间的刻痕,洞悉着满眼的缤纷,这种极具平民意识的人文关怀,常常在剑桦兄的脑海里写成一幅幅淋漓痛快的水墨画, 我称他的作品为“水墨画”是因为他的散文中处处弥散着一种氤氲、宁静、单纯和隽永。并且常常被施以节奏明快的墨、白、灰的素朴的色彩,其中分明还蕴藏着一种传统文脉的隐隐的肌理…… 旁人难以进入他的精神世界,而构成这种超然物外的境界是源自于他的禀赋,当然其中包括了他的历练和学养。记得杜甫在《送邓虔贬毫州》诗中有:“……万转千回,清空一气,纯是泪点,却无墨痕”。这对于当时的杜工部身心受怵却无怨悔,清真之气不为冗事所囿,你只能感叹,这是一种境界。当然,剑桦兄没有杜甫的那种悲怆、惘怅的人生经历,也就不必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土俱欢颜”的襟怀。所以,剑桦兄的《明月萧声》里便有了“清风”、“明月”、“萧声”、“渔歌”和“醒着的风景”。 慢点,这样肆意去评说剑桦兄的散文无异于班门弄斧,还是给剑桦兄的散文集上配一幅他的肖像代序吧,十年前我因读过他的文章而萌发出想见他的念头,真是文如其人啊!他的儒雅和文气让我想起他文章中的精练、干净和玲珑剔透,这种唯美的元素构成了他的文风,我一直仿徨于到底是画中文章隐匿的他,还是他眼睛中蕴含着的文章?但真正让我拖延着没给他画肖像的原因还是一次朋友聚会的卡拉OK,没想到剑桦兄几杯烧酒下肚,那稍显瘦小的身体里竟能发出如此宏亮、阔厚的声音,他敛胸挺腹屈腿,昂首眯眼并伸直五指作僵直的痉挛状,其歇斯底里的嚎吼,一副寥落的流浪歌手的架式,特别是他对音韵和节奏的把握,情感与热情的释放,让我突然觉得剑桦兄其实有一腔火热的激情和天真的心,实乃性情中人也。那么,一个性情中人的心灵是真诚、丰满而多彩的,同时也是豪放、豁达、旷渺和不羁的。这对于平时温文尔雅的剑桦老兄来说,我感受到的不仅是他的多才多艺,还是一个丰满、真实、多面,并有点偏执的哥们儿。 剑桦兄以追求唯美到率真天然,而这种天然之中仍不失水灵、圆润和野逸。能吐露这种心曲的人是具有纵横椑阖的气度和纵情放达的情怀的。那么,用水墨大写意是否更能表达剑桦老兄的真性情呢。于是,我铺纸濡墨,用长锋羊毫和最简洁的线条给剑桦兄画了这幅水墨肖像画权且作序吧,好在剑桦兄也明白:黄牛终究不能作马骑。 ——陈小奇2007年于京华
序:老莫
关于老莫、老莫的画抑或老莫的是是非非,作为与他交往二十多年的朋友,他既不是我隔岸遥观的幻像,也非尼采描述查拉斯图拉怎样进入他的生活时所说: 我坐在那里等待—- 却没有等待的对象。 在善恶之外,我享受着,此刻的 光和影。那儿只有白昼、湖泊、正午和没有终结的时间, 那当儿,我的朋友,一个突然变成了两个—- 那是查拉斯图拉走到了我的身旁。” 虽然,老莫有点像波斯传道士与火的传播者、查拉斯图拉式的英雄,而我却不是尼采。 其实,每个男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制造神话成为英雄的企望,它们就像悬挂在枝桠上的青涩的酸果,一夜春风便可能摇落在泥土,有的腐蚀为尘,有的萌发成梦。 毋庸置疑,老莫将企望萌发成了一场神话与英雄之梦。将老莫的梦冠以“神话与英雄”,如果仅理解为老莫由一位高中毕业的采煤工人成为一名大学教授的传奇经历,我以为无异于一个女人对男人俊朗挺拔的表象和气宇轩昂的英雄气质以凝望、感叹和窃喜,而对其内心所曾经承受的苦难、曾经的仗剑而歌、曾经的解衣盘薄、曾经的放荡不羁,乃至终极的化茧为蝶所涂构的关于这个男人的风景的漠视。 而我所要说的是—— 老莫:一个泅渡于干涸河床的诗人 我并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风雨涤荡出如今的蛇行千里直奔洞庭的湘江,也不知道是多少载光阴的犁铧深耕出湘江的宛转曲折、跌宕舒缓。她源自何处?源自何年?不知道。我只知道湘江是楚国湘人的母亲河,她以其丰腴的怀抱和丰沛的乳汁,孕育出神秘、浪漫、精深、博大的深深烙上楚地特质的湖湘文化。然而,湘江之水终究渐趋枯瘦,枯瘦得濒见干涸的河床。当然,更显枯瘦的是她曾经丰沛苍茫的文化。 老莫选择做一个诗人,要泅渡这干涸的河床。但他从没学过写诗,甚至不屑去考究诗的韵律,他相信瓦莱里说的:“诗歌是某种持续的徘徊于意义和声音之间的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他觉得诗意就是诗歌的内容,若即若离的感觉才是诗的灵魂,真诚是诗家创作的底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用画笔在画布上真诚地表达自己的灵魂深处的欲望的画家也是诗人,老莫便是。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中国美术界流派纷呈、新潮迭起的时期。其时,以老莫为首的几个年轻油画家在湘潭成立了“野草画会”,并很快影响到全国。面对洞开的国门,禁锢多少年的文化人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百花开”。“野草画会”的全体同仁,用画笔表达了他们对美的选择,对自由的渴求,对爱情的向往。 老莫勇敢地涉足禁区,创作了组画《人生第一首诗》。把性爱作为主题来表达,这实际上是对当时的道德价值观的一次彻底颠覆,是对弗洛伊德的“性是人的一切行为原始驱动力”的认同,这种诗性表达人性的欲望,虽然在《金瓶梅》等古典插图里早已有之,但大都是对人的本能的描绘而已。老莫在创作里不乏赤裸的男女人体画面,但似乎更多地融入了蒙克式的呐喊与悲怆。同样,老莫的其他作品,诸如“病例分析”系列、“弦断曲终”系列、“逃”系列,“灾难”系列,仍然是极富诗意的,只是这种诗意有如莎士比亚的悲剧,强烈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每当枯水季节来临,许多河床干涸了,可老莫仍然在这些河床里泅渡着。他以诗人的单纯和痴情等待着,等待着雨季来临,并遥想着两岸疯长的希望和如黛的青绿。 老莫:一匹流落在喧嚣中孤独的狼 在寒冷而漆黑的旷野上,在呼啸的北风里,常常有凄厉的嗥叫和幽绿的莹光在昏暗里闪烁,这是狼群行进的命令和犀利的目光。这时候,任何强大的对手都将成为它们的猎物,除非这个团队全军覆灭。在他们的团队里,没有权势,没有贵贱,没有宠辱,没有奴顔媚骨,没有哗众取宠,没有落井下石。当然也就没有孤独。 老莫是这团队中的一员。只是,他没能行进在北方那天边的旷野上,也没有呼呼的北风梳理他曾经飘拂的“鬃毛”(怀念老莫曾经的长发),是上苍让他离群索居,遗落在这喧嚣的尘世之中,于是他倍感孤独。尽管如此,喧嚣的万丈红尘却没能改变老莫与生俱来的狼的本性,他依然具有不可驯服的野性,块立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精神的艺术家。他一直以追求自由、追求民主、追求真善美为己任,并具有一种狼一样坚韧不拔的使命感,从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也从不人云亦云,不管做人还是作画总是我行我素。现如今,有的人惯以在圈子里担任什么职务来赚取虚荣和银子,作为具有领袖风范的老莫却没有半点领袖欲,甚至连湖南省油画艺委会主任的职务都辞掉。他相信“人以艺术名,而绝不是艺术以人名”。他喜欢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地单纯地做一件事,在他心里,艺术如同生命一样重要。由此而溯及老莫艺术创作中所呈现出的、文章中所流露出的豁达的襟怀,和他的“狼”的本性不啻是一种因果关系。 没必要回避,老莫以其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直面社会也曾遭到非议,甚至因其大胆与赤诚险些横祸及身。尽管老莫的灵魂曾长期在痛苦之中挣扎,孤独与无奈煎熬着他几近崩溃的心灵,然而,他仍然那么无惧、无羁、无媚,并不时发出几声震撼长空的嗥叫。这种嗥叫,是对团队的呼唤?是对世俗的怨恨?抑或是释放一种英雄般的孤独呢?我们并不太清楚。我们清楚的是,他的嗥叫声,听不见却看得着,这就是莫鸿勋式的油画。说“莫鸿勋式的”似乎是对老莫的一种阿谀,但我只想客观地说,是老莫的天赋、老莫的才情、老莫的勤奋,以及老莫的狼性,让他幸运地寻觅到常人一辈子都难寻觅的精神家园。应该说,他是用血泪和汗水构筑并坚守着自己这片精神家园。在这个家园里,他忠诚地、赤裸裸地释放着自己的一切,包括苦涩、沧桑、悲壮、灾难,以及愤懑、谩骂和性爱…… 老莫:一名用画笔作长矛的战士…
兼谈奇志书画艺术
画沙颓指,抚卷惊心 ——-兼谈奇志书画艺术 奇志的老家与齐白石故乡毗邻,同属南岳近脉,他自幼酷爱书画,颖悟过人,寡于言而敏于思,貌似中和淡寂,实则文心灿烂。 十九岁便因多次参加全国书展而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全国书协会员,尔后又醉心于金石,痴迷于水墨,旁涉于设计,样样都玩得风声水起,因得其堂奥而名声鹤起。 我与奇志相识几近二十余年,二十余年的春去秋来,不管是社会式生存环境都发生了剧变,在这喧嚣如商贾之市,巧饰似优孟之塲的社会剧变中,奇志也变了,变得成熟了,变得沉静了,他漂泊在“世事明如镜,前程暗似漆”的彷徨之中,但是,对于艺术,奇志一直保持着真诚复虔诚,自信复坚毅的不离不弃的追求。 他习碑临帖所涉者众,以自身的气质和审美理想作为取法依据,兼容化取。奇志用笔疾以取势,涩以蓄意,正斜相倚,直中求曲,曲中取态,寓平正于险绝,愈险绝于整肃。形成了润含春雨,燥裂秋风的独特风韵,在用笔和整体谋篇上讲究笔沉气厚,真力内守,大开大合,气势外溢的强烈的视觉张力。 奇志用墨浓淡相映,有时用宿墨作字画,宿墨清淡平和,不火不燥,即使用渴笔作画亦一任清廉,这恰恰契合了中国古典哲学的天为清静,圆润平和用线的审美追求。 奇志注重骨力的锤炼,谢赫把“骨法用笔”列为“六法”之首,并强调“生死刚正谓之骨”,把骨法与人格联系到一起,强调的是一种人格精神,人格力量及圆融境界。这样就把用线作为一种生命体验,奇志在线中所表达出来的苦涩、沧桑、力量、萧疏、散淡和轻松随意超越了他的年龄与经历,直接抵达中国画人格修养之阑珊——“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然后“游于艺”。 常常看见他目光专注地望着远方,手指却在牛仔裤上写着、画着,多少年来,这似乎成了他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是一种“到处留心皆学问”的积累,久而久之,自然便“心中有丘壑,腕底生风雷”。 古人论书评画,讲究“气格”的高低,气格指气韵和品格,气有“逸气”,“霸气”,“清气”,“俗气”和“浊气”之分,奇志作品中透析的是一种“逸气”和“清气”,并共同营造着一种磅礴大气和高逸俊朗的品格,这应该说与奇志的学养和修为有密切的关系。 最近看到奇志的小字行楷手卷,与大行草书的雄厚苍莽冶稚拙鲜活于一炉相异,更章显出他的倚碑求质,化简读与手抄经书于一体的独具匠心,特别是在手卷的整体上讲究形式的现代美感和节奏的多样变化。这种形与质的带有一定设计意识的表达,有如将军临阵,沙场点兵,体现了奇志运筹帷幄、驾驭全局的能力。 近年来,奇志在水墨花鸟画的创作上亦找到了通往理想彼岸的樯橹,应该说,中国画是一种文化精神高度派生出来的、表达某种文化精神的符号和载体,“书画同源”就是指其本质都是表达某种文化精神的物化,奇志深谙此理,因而,他认为花鸟画已经超越了花鸟本身的美,它是一种用书法的线条及审美理念把其诠释成一种人格化了的语言符号,当然,奇志所寻觅和探索到的这种“私家语言”可能不入俗流,在常人眼中更嫌怪异而得人诽骂。但,白石老人说:“画画要我行我道,下笔要我有我法,虽不得人欢誉,亦可得人诽骂,自不凡庸。” 余以为,正是奇志的不入俗流才“自不凡庸”,恰恰是这种不凡不庸的品质才有可能在艺术上另僻蹊径,开山平野,成就自己,铸成大器······ 戊子七月小奇写于京华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