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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陈小奇于2015年

八千里路云和月

 

癸已深秋,在心灵驿站茶馆,临窗的脏兮兮的双人布艺沙发上,我枯坐在左边,寂寞的阳光从两块陈旧的浅绿色窗帘的缝隙中尴尬地挤进来,陪在我右边。丰腴的茶馆女主人莫总,在打理着这一家“年事已高”的平民化小茶馆以外,剩余的精力却在研究人格心理学。此刻,我全然听不见她在旁边收银台的抱怨或者唠叨。脑子里全在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会儿听见莎士比亚说:“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

一会儿听见纪伯伦说:“我怎能这般宁静地走去而没有些忧哀?不,我要精神上不受创伤地离此城郭。”

一会儿听见陈平抑止住往日的暴脾气,挤压着嗓子轻轻地吟道:“山间萧寺没云窟,水上移舟去草庐,远望白堤如线浮,影模糊,一半儿层林一半儿秃”。

曾经的青葱岁月,曾经的云淡天高,曾经的漂泊流浪。也曾经梦想,独自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在一家陌生的咖啡屋,在幽暗的灯光下,品尝着颠沛的苦涩和淡淡的忧伤,既不去联络往日在意的朋友,也不去触摸芬芳岁月之后的尘埃。待嘶哑的呐喊沉寂之后,和这座失眠的城市一起颓废,或者一起老去……

这也是一种近乎荒唐的美丽。

小时候,读过南宋爱国名将岳飞的“《满江红》”,其中有一句“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这句子陪伴了我四十来年。是祖父黄埔毕业后,一生戌马,战死疆场,却不能与人言说吗?是父亲半生倥偬,半生桑梓,只留下“除死无大难,讨来再无穷”作为唯一家庭遗产的悲怆吗?

罢了,谁在乎这些往事。谁会去思考那么多的无聊的人生哲学呢?还不如“要死卵朝天,不死又过年”来的痛快。谁说的记不清了,意思是“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心灵,总得有一个在路上。”我想,以画画作为精神归宿和谋生手段的我们,与其说终日闭门造车,寻找自我,还不如邀两、三个丹青兄弟,游历海内外江天,感受域内外人文,来一个当代画坛三兄弟的“八千里路云和月”。然后,用我们各自的感受,各自的艺术语言,尽情地描绘和表达所经历的、鲜活而生动人文和自然。当然,一路路风雨,一路路足迹,一帧帧风情,一溪溪清影。用音响和视频的方式记录下来,每三年一个巡回展览,一个原始视频记录片,一本纪实意义的画册,一首主题歌,如果遇上一位有势力,有远见、有学识的“伯乐”,专门为我们的作品建造一个“八千里路云和月”的主题美术馆,永久性地陈列展示,并使之成为一道独特的艺术景观,洗礼着人们的心灵,岂不妙哉?!

于是,我拨通了忘年之交的好兄弟奇志的电话,奇志推介了好朋友肖忆忱,就这样我画人物,忆忱画山水,奇志画花鸟,奇志天赋不凡,内外兼修,把书法和花鸟玩的出类拔萃。忆忱才思敏捷,吊儿郎当,可山水画的苍莽雄浑,厚重苦涩,自由奔放。我呢,好端端的人物画的丑拉巴机,信马由缰,还美其名曰,怀念汉唐雄风,有点恬不知耻。我们这三个难兄难弟后来被朋友戏称为“三剑客”。“三剑客”一拍即合,再加上摄影家谢龙湘,一行四人,我们自筹经费,开始了“八千里路云和月”之旅。至于好朋友剑棒兄为我们写文章,羿军兄为我们作“心游万仞”的主题歌,还有人冷冷地在背后议论说“嘿,好一个三剑客”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对于我们而言,癸已年始构想和实施的“八千里路云和月”的主题艺术活动,已经成为一种艺术行为的契约,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慰抚,一种“心游万仞,神极八荒”的艺术人生之旅。当然,有领导表扬说“八千里路云和月是艺术界的一个创举和一件大事”。我们也没有异议。

下面是在“八千里路云和月”采风中写的几篇日记和一首狗屁诗。

 

七月十九日

 

从西昌经昭觉到布拖。一路颠簸,我已经来过二次大凉山,一切都似曾相识,但仍然有无以言说的期待和欢喜。因为明天就是火把节。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素食主义者,叫阿涩。阿涩连鸡蛋都不吃,身体硬朗的很,他说和那个唱“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的莫西子诗很哥们。和阿涩一同接待我们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我没问,只知道她是从美国留学的博士,娴静,羞涩中透出一点点野性,是位讨人喜欢的彝族姑娘。她说在美国读博学的是人类学研究,我便问:彝族人种来源说有四种,你偏向于哪种说法?她很自信的说,偏向于土著说。她的观点让我对彝族高鼻梁、陷眼睛新添了几许好奇。博士认为人种之间没有优劣之分,人种智商的区别其实很微妙,真正的区别是文化的差异。

 

七月二十三日

 

离开布托回到西昌,重庆的陈勇兄弟(未曾谋面,可相交好多年了)委托他的表妹夫朱光斌先生接待我们,下榻邛海宾馆的映波楼,我住302房间,落地式大玻璃依海临波,窗外绿茵婆娑,湖光渺远,雲影徘徊,可我的心似乎遗落在布托彝乡。

想起彝乡那些参与角斗的强壮勇猛的公牛,它们象渴望战斗的战士,昂首嘶鸣,摄人心魄。斗羊们有着壮硕的身躯和修剪得漂亮蓬松的大尾巴,他们战斗起来,讲究章法和秩序,相互后退数米,蓄足气力,然后沿着直线奋力向前冲刺,拼命碰撞击搏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我真担心,他们的角斗如此猛烈激越,会碰撞成脑震荡或脑溢血吗?老了后会因此而老年痴呆吗?

彝族姑娘把火把节作为炫富和选美的盛会,她们穿戴着十多斤重的、做工精良的银质饰品,随着姑娘们的坎坎纤步,杨柳扶风,全身银饰品会发出悉悉碎碎的碰击声音,特象一种什么打击乐器在音乐的和声里清脆的伴奏。至于打着大黄伞,穿着高领上衣和大摆裙衩的彝族姑娘,更是婷婷嫣嫣,风情万种。当然,此刻那些赛马和摔跤的彝族小伙子们,他们一个个黝黑黝黑,瘦削、高鼻、沉目,面容俊朗,纷纷缠绵和溶化在姑娘们的眼眸里了。

 

七月二十四

 

乘MU5771航班,从西昌青山机场到昆明长水机场,再转换MV3796航班飞抵重庆江北机场,时已深夜11点左右,不知道西昌到昆明后,兄弟们为何没留宿昆明?重庆远郊是有个什么石窑壁画漂亮得很,莫非北魏的石窑壁画敌得过云南丽江疯狂的酒吧?算了,不清楚的地方太多,懒得去想了,睡觉……

 

 

 

——陈小奇于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