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NQIAOZI

《半夏》

人,上了年纪,就叫“怪哉”。

譬如,愰若隔世的事情,就在眼前。就在眼前的事情,却愰若隔世。

你看,哪一天立的夏,怎么记也记不起来,只好估摸着想,这夏天,应该来了夏天的一半的一半吧。

刘大快的家,在城市的中央,在水之湄。在水之湄有一栋三层楼的别墅,别墅的墙上,爬满了藤蔓。藤蔓密密麻麻地粘附着墙,藤蔓上长着大大小小的象三角铁铲一样的青青的叶子。藤曼的主干有玻璃杯一般粗壮,小的枝干则如毛细血管一般。这样,纵横交织的藤蔓和绿叶覆盖着只露出窗口的墙面,就象西班牙画家,乔治.拉多先生长满络腮胡子,只露出二个鼻孔和一张嘴巴的毛茸茸的脸。

快快的别墅外面有一个别致的大花园。花园分二部分,一部分可停泊三五辆汽车,停泊汽车的地方还长着三五棵参天的古樟树。樟树上有不有鸟巢,樟树上有不有蝉鸣,樟树上有不有无聊的鸟趁你不注意时,撒下一滩的鸟屎在你的脸上、衣服上,或者,你的汽车挡风玻璃上,那也说不准记不清,反正一切都有可能。

快快的后花园,被快快栽上了各式各样的花,这些花都叫什么名字?俺这上了年纪的银是记不住的,只记得有一种叫绣球花的花,这绣球花一团团,一簇簇。昂着头的,颔着颈的,争奇斗艳,吐尽芬芳。

还是一种花,叫半夏。半夏是一味中药,据说这半夏的茎,辛苦、微毒。半夏的花,让我想起诡异的银狐。

半夏含苞时最为性感。它含着羞,吐着翠。宛若怀孕才三个月左右的粉嫩的微微隆起的肚皮里,突然就生发出一根二三十厘米长的绿色的茎,绿茎坚挺地窜向空中,在三分之二处才肯有些许的谦卑般弯了弯腰,就象书法家的大篆,其气息直送到笔划的末端,并悄悄地,有回锋收拾。

我喜欢半夏这个名字。我就想,我要画一幅叫“半夏”的以线描为主略施淡墨的水墨画,画里要有夸张变形的人,狰狞的面具,桃园挑绣般的鸟,当然,更要有一丛丛一簇簇苍翠郁绿的半仙半狐的半夏。

陈小奇于2021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