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NQIAOZI

边城月

在中国画领域,白描者就得像少林寺的扫地僧一般有真功夫。貌似庸常,不衫不履,却能见招拆招,招招致命。刀光剑影,剑剑封喉。不管是铁线描、蘭叶描、钉头鼠尾描,乃至屋漏痕、水推沙,抑或是犁铧耕地、金锥划沙,讲究的就是势沉气厚,苍润古拙。清则月朗星疏,沉则电闪雷鸣,拙如屈铁掷地,润似二月春风。

线条,本身是构成物象的基本元素,而中国画的线条,又赋予了线条以形而上的精神内核。譬如,陈老莲的线条古拙虬劲,呼朋引类,神出鬼没,甚至荒诞野逸,纵横捭阖。陈老莲的线条本身作为灵魂的载体,此刻便附上了东方式的厚重与博雅,由于这种厚重博雅的精神内核,陈老莲的《水浒叶子》便具有了从形到质的高古芳华的经典意义。

中国画的线条,是将物象的形抽象分解成一根一根的线,虽然我们很难从视觉的物象中寻到一根孤立的线,但,任何物象的块面都是由一根根的线条组合而成,点积而成线,线构而成面。点、线、面的组合,便成了世间的万千物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单纯的白描表达,恰恰是回到了绘画艺术的本原。

我曾被谭盾的音乐《慈悲颂》深深地感动。他用声音诉说了人类的大爱和怜悯,也用声音表达了人类的爱恋与悲伤。他采集自然之声以及人类对上苍的祈祷,综合演绎成世界上最纯粹和最美好的音符和节奏。

我想,绘画也应该如此。

我在近年创作的近百幅《边城月》系列作品中,力图在白描中打破画种的边界,重构一种新的表达秩序。我相信三维空间只是我们能看得见的视觉物象,这种三维空间的视觉物象,如果从新的科学的宇宙观来观照,我们看见的恰恰不一定是真实的。爱因斯坦告诉我们,这个世界除了三维空间,还有时间和空间的维度。而现代科学成果则更进一步证明,甚至还有时空以外的新的维度存在。我以为在绘画艺术中,真诚而自由地表达这个世界的多维,以及在多维的世界里,熟稔而深刻地表达某种文化的神秘和诡异,才是描述和表达物象的本质。譬如楚文化中的面具、图腾、巫蛊、傩戏,包括赶尸和咒符等等,恰恰是人类千万年来对神秘的宇宙的祈祷、惆怅、悲悯、呤颂、希翼和眺望。

——陈小奇于20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