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丁茶——陈小奇于2003年
苦丁茶
画友颜炯、尹红夫妇先一天打来电话,说是要请我约剑桦兄一起去名典喝茶,剑桦兄是散文家,文笔娟美,逸情散淡,品茗聊天,正是他的嗜好。于是我在电话里豪爽承诺:这件事我有把握摆平。
笫二天薄暮,我们一行四人相约来了名典茶屋,在朦朦胧胧的灯光中,我们选择了临街窗边一处吊缆式座位,坐在吊缆式座位上,悠哉游哉、晃晃荡荡;月光下,树丛间,一幅题为《摇到外婆桥》的水墨画构图便跃然脑海。
我们徜徉在摇曳的灯光中,萨克斯管奏起了一首百听不厌的《回家》,缱绻而悠扬的旋律,如晚风逐着斜阳,白浪追赶着沙滩般阵阵袭来,迷离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摇晃着强健的身躯,用手中那回环弯曲的“魔笛”呼唤着身心疲惫的游子和闲适聊赖的浪人。
剑桦兄说.音乐如同天籁唤起他对生命的热爱,他爱音乐甚至胜于文学,尽管他现在是用文字作为自己生存的手段,我帮他吹牛说刘老师的二胡拉得真是闭月羞花,剑桦兄客气地谦虚着哪里哪里,阳刚的颜炯与典雅侄的尹红立即表示希望有机会策划一场作家客串二胡独奏会,一饱耳福,剑桦兄马上郑重声明,如果因二胡音质粗疠引起诸位耳朵鼓膜长茧而导致听觉失聪则本人概不负责。在一片释然的笑声中剑桦兄的二胡独奏会暂时搁在一旁。
待女小姐点茶了,剑桦兄要了一杯绿茶,尹红俩口子表示“和刘老师的一样”。我近几天被酷暑相中,口腔、牙床红肿得艳若桃红,其疼痛导致的“喷喷”呻吟声使人误认为我在赞叹一餐曾经享用的美味,剑桦兄着一件红色的T恤衫,白色休闲裤,显得精练而富有朝气,他叼着一支白沙香烟缝眯着眼认真地说老弟暑气缠身,肝火过旺,舌苔蜡黄,宜戒酒、戒烟、戒槟榔、戒急、戒躁、戒忙、戒色、戒熬夜。我说可惜我姓陈,要姓朱(猪)就改名朱(猪)八戒了。
手机轻声地鸣叫,朋友发来一则短信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方在两人中间划了一道红线,并警告男方不得迈过这条线,否则就是禽兽,男方点头应允,第二天清晨,女方醒来,男方连忙信誓旦旦声称自己绝对没有逾越这根红线,不料女方一听,怒不可遏,狠狠地给了男方一记耳光并骂道:你真是禽兽都不如。我想了半天,乐了,狠狠地对着手机骂那发信息的哥们:你这小子才禽兽不如呢!
我读完信息瞟了站在一旁的小姐一眼摇了摇头说,如今这社会真是……待女小姐羞红了脸对我有点不耐烦地小心问道:先生您到底要什么茶,我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我一杯苦丁茶吧。
苫丁茶刚放到茶缸里缘一条缠卷的老蚕,“老蚕”放在透明的玻璃缸中缓缓地蠕动,使人想起电视中介绍的传统的日本海底采珊妇,不过“老蚕”被清水浸泡后很快地舒展开来,无色的清水渐渐变得澄黄起来,由澄黄又变清绿,苦丁茶将苦涩而凉爽的汁液释放出来,使本来清澈、透明的清水变得醇厚而有色彩,苦涩而有余韵。
我想起了有一首诗:茶凉了,冷冷地对着天空,沉默的唇,是冻结的吻吗?伊坐在春天的雾里,不小心,弄湿了一生的心事。诗有凄美苦涩的意境,我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孑然一身,虽然往事织拂不去的云烟,但我不想“弄湿自己一生的心事”。面对这杯清绿中杂有澄黄的苦丁茶,我想把它一口喝下,喝下这杯苦丁茶,告别那悲风悯月的往事,终结那“娟娟清溪,潇潇暮雨”的缠绵。让咖啡杯里的时光不再有昔日的愁绪与惆怅,只有告别过去才能拥有未来,人生的顿悟谁说不伴随着历练呢!
慈祥的老人又奏起了《回家》,萨克斯的旋律让人无可抗拒地回忆起童年时母亲温暖的怀抱和芳菲的家园,如今老母亲白发苍苍,弯腰驼背,但仍旧是我远航的港湾,长夜的灯火。
“在铺满金黄与翠绿的油菜花和泥土的芬芳里;在流敞着渴望与企盼的收获季节中,往事就象一只只翩然掠过的蝴蝶,蝶儿在屋后的菜园里打了吨,产下的卵就象芝麻一样散播在绿叶上,春天一到,卵儿蜉化出小虫,小虫终年附在上面,咀嚼着你一生的葱翠……”我正感动于这一段匠心独具和略带暖味的比喻,待女小姐提着水壶在我已经干涸的茶缸里添满了水,我端起了茶杯品了品,觉得苦丁茶那浓浓的苦涩过后却是泌人心脾的幽香与清凉,面对朋友们我情不自禁地释怀一笑,并亮开咽炎折磨的沙哑嗓门嚎叫一声“小妞,再来一杯苦丁茶!”
2003年7月于广州